少年突如其来的告白, 如同夏日骤然吹起的晚风，又像是毫无预兆的一场暴雨，打湿了干涸已久的枯田。
谢妄清靠在栏杆前，微风吹拂, 宽大的袖角随风摆动, 他两肩都被笼了一层金雾。
清朗的嗓音化作冰冽的清泉流进了花心。
苏念栀一直到晚自习下课, 脑子里也在不断循环着谢妄清的那句话。
她比谢妄清放得早了几分钟, 并没有等他，而是直接跑回了家。
当大门关上的瞬间, 室内陷入一片静谧。
苏念栀靠着大门滑坐了下来。
风影看见苏念栀回来, 立刻从沙发上跳了下来, 窜进了苏念栀的怀里。
“喵呜——”
风影像是能够感知到苏念栀不安的情绪一样, 主动用毛绒绒的小脑袋去蹭苏念栀的心口。
“喵呜喵呜——”
它伸长了爪子, 搭在了苏念栀的肩头。
苏念栀这才缓了缓心神, 可谢妄清的话音似乎还在她的耳边回响。
“他的意思是......喜欢我吗？”
“早上吃的桃子，也是我给的，对吗？”
苏念栀自言自语地出声，却听“喵呜”一声，风影跟着苏念栀一起点了点头。
它甩了甩自己的爪子，苏念栀这个时候才注意到风影的爪子上绕了一条红色的绳子。
“这条红绳谁给你的？”苏念栀将红绳从风影的爪子上面取了下来，红绳挂着一颗白玉小珠子, 白玉上面还刻着一个“栀”字。
等苏念栀将红绳拿走后, 风影又跳到了窗台上, 用爪子指了指栀子花一侧的绿叶。
苏念栀眉头一皱, 看着风影一直用爪子拍打青色的叶子, 半天后才恍然大悟。
“青......清, 你是说是谢妄清给的？”
苏念栀刚说完, 风影便得意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，像是在示意苏念栀她的猜测没错。
周六谢妄清送苏念栀回家的时候，便把红绳带在了风影的爪子上，是谢妄清去庙里求回来的，护佑苏念栀顺遂康宁的。
原本是想等苏念栀睡醒了再拿给她，可苏念栀一觉睡到了天黑，谢妄清将这个任务交给了风影。
然而苏念栀睡醒后压根儿没关注风影。
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这跟红绳。
苏念栀攥着红绳，掌心化开了零星的汗珠。
她嘴角扬起一抹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微笑。
当苏念栀小心翼翼地将红绳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时，包里响起了震|动的声音。
“嗡嗡”声不停，苏念栀将手机拿了出来。
短信一栏显示着“谢妄清”三个字。
谢妄清才回国就赶紧换上了新的号码，让苏念栀把他的电话存了进去。
苏念栀点开短信栏，只有谢妄清发来的一条消息。
“栀栀，今天我有些莽撞，说了一些可能让你觉得不舒服的话，对不起。”
苏念栀才将这一句话看完，“嘟嘟”的一声又传来了一条消息。
“栀栀，你可以选择不喜欢我，但，可以给我喜欢你的机会吗？”
手机的另一头，少年拿着手机，站在了苏念栀家的大门前。
手机屏幕的亮光落在谢妄清的脸上，柔和了他的五官。
他看着这扇门，不知道苏念栀就靠坐在门前。
一扇门将两个人隔开，谢妄清想要敲门的手抬起又落下，如此反复了好几次。
手机屏幕的亮光也渐渐消散。
谢妄清觉得肯定是自己太鲁莽了，所以吓到了苏念栀。
可他并没有撒谎，之前去国外读书
的时候，闲下来总会想起和苏念栀一起的画面。
这一次回国也是他在颂瑶跟前磨了好几天的嘴皮子才换来的。
谢妄清敲门的手最终攥紧成拳，轻轻扣在了门前。
“是不是我小时候欺负过她，所以她很讨厌我啊......”
谢妄清有些懊恼，早知道小时候就不甩开苏念栀了，带着她一起去玩儿，也没什么不好的，也不至于现在她一放学就避开他。
楼道里的声控灯也归于了黑暗。
就在谢妄清打算转身的刹那，手机屏幕散开了亮光。
少年低头一看，备注了“栀栀”的发信人传来了一条信息。
苏念栀给谢妄清回复了一条信息。
“高考完，我有话跟你说。”
*
高三的时间飞逝，栀子花开了又谢，茉莉花随之而来，在花海里绽放出一抹纯白的亮色。初夏尚且还有些微凉的晚风被盛夏的燥|热代替。
长街被暖黄的灯光照亮，巷口烙印着两道人影。
远远看去，两道人影像是重叠在了一起。
“你拿到录取通知书了吗？”苏念栀将买来的汽水递给了谢妄清。
谢妄清接过了水，耸了耸肩道：“南大，你呢？”
他站在苏念栀的身前，路灯洒下的光影刚好落在了二人的身上。
苏念栀穿着白色的长裙，夜风轻柔，微微吹拂起她的裙摆，在听到了谢妄清的回答后，她仰头看向谢妄清，笑眼如弯月：“我也是南大，是新闻学！你呢？”
她的嗓音轻灵，伴着茉莉花香一同钻入了谢妄清的心间。
谢妄清望着苏念栀久久没有应声。
自从上次谢妄清在楼梯口给苏念栀告白后，苏念栀将重心全都放在了学习上，毕竟距离高考也没几个月了。
如今高考结束，录取通知书也分批寄送到了他们的手中，今天还是谢妄清距离那次告白后，第一次和苏念栀单独见面。
他愣了很久，直到苏念栀朝他晃了晃手，他才回神。
谢妄清怔愣着应声，目光始终落在苏念栀的身上。
他轻笑着开口：“物理系。”
苏念栀眼睛立刻睁大：“物理系？这么厉害？”
她到现在都记得还没分文理科前，自己那二三十分的物理成绩。
谢妄清眉梢轻动，低声笑道：“是啊，物理系，厉害吧。”
苏念栀点头表示赞同。
夜风从两人身前窜过，当少年的话音消失后，巷口陷入了沉静。
今天是苏念栀把谢妄清约出来的，说是聊天，可也只是问了两句关于高考的事情。
现在谢妄清回答完后，苏念栀又不讲话了，唯有风啸的声音在此间一隅流绕。
两个人并肩往回走，就在转角的时候，谢妄清突然顿住了脚步。
苏念栀有些疑惑：“怎么了？”
谢妄清立在原地，清朗的目光染了一些沉色，他张了张嘴，第一次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。
攥着汽水瓶的手不断收紧，他深吸了一口气后，再次尝试发声：“那个......你不是说......”
谢妄清往日舒展的眉眼都微微皱了起来，鼻骨上还挂了些细小的汗珠。
他喉结一动，汗珠顺势滚落。
谢妄清停顿了片刻后继续开口：“你不是说高考完后，有话对我讲的吗？”
谢妄清觉得苏念栀不太讲义气，这种事情他还要来提醒她。
苏念栀先是愣了一下，随后抿了抿嘴，黑暗之中，她的耳根都被红色掩盖。
苏念栀眼珠微微一转，她支支吾吾道：“我......我忘了要说什么了。
”
“啊？这你都能忘？”谢妄清显然一幅不大相信的样子。
但苏念栀似乎也并没有要解释的样子，两个人再度陷入了无边的沉默中。
谢妄清攥着水瓶的手最终还是放松了力道，他背过身，向着和苏念栀相反的方向走去。
他想苏念栀这应该是拒绝了他吧。
只是这拒绝来得有些晚而已。
谢妄清垂在两侧的手都紧紧攥在了一起，捏成了拳头。
他的步子有点踉跄，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。
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，孤零零的影子反照在柏油路面上。
影子一点一点地向前方而去，在转角的刹那，少年的影子一侧被另一人的身影掩盖。
“谢妄清！”
苏念栀突然出声，抬手拽住了谢妄清的手腕。
她推着谢妄清靠在了余温没有散去的墙壁上。
“栀栀？”谢妄清一愣，等他回神时，苏念栀已经离他很近很近了。
近到谢妄清可以嗅到她身上的茉莉香。
她白色的裙摆轻轻从谢妄清的指尖擦过。
昏黄的路灯下，苏念栀踮起脚尖，双手搂住了谢妄清的脖颈，将他往下按了按。
夜风还残存着白日里的温热，谢妄清分不清落在他额头正中的究竟是苏念栀的唇还是微风。
当苏念栀的吻点在谢妄清的额头正中时，四周的风仿佛都在此刻停驻。
晚风拂动翠叶，“簌簌”的杂声响起，少年的心也随着绿叶摆动的频率而跳动。
“咚咚”“咚咚”，一直萦绕在他的耳畔。
沉静的夏夜，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以及苏念栀有些慌乱的呼吸声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，苏念栀的脚尖有些发酸，这才松开了谢妄清。
她的两颊都被彤色所掩，她垂头不敢看向谢妄清，只能低声说到：“那个，我不知道跟你说那件事，我只会......直接做了。”
“做了？”谢妄清一愣，他疑惑出声，苏念栀的脸更红了。
苏念栀微顿，才意识到自己好香说错话了。
她连忙解释：“啊，我的意思不是那个做，我的意思是......哎哟，就是那个......”
苏念栀解释不清楚了，她不该脑子一热就去亲谢妄清的。
她摆了摆手：“算了，没什么，你就当被蚊子咬了一下吧。”
苏念栀说着便想要转身，可她才转过身，就被谢妄清拦了回来。